我的空闲时间不多,无法两头兼顾,这使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地感到那种我早已有之的欲望,想同泰蕾兹住到一起来。因为怕她家人多,特别是手头拮据,买不起家具,所以一直没敢往这上头想。做点努力的机会一出现,便被我给抓住了。弗朗格耶先生和迪潘夫人深感八九百法郎一年对我来说不够花销,主动把我的年薪加到五十个金路易,此外,迪潘夫人得知我要置办家具,又在这上面帮了我一把。我们把现有的和泰蕾兹原有的家具凑到一起,在格勒内尔-圣奥诺雷街的朗格道克旅馆租了一套房间。那家旅馆住的都是些很善良的人。我们尽量地布置了一番,安安静静、舒舒服服地住了七年,直到我搬去退隐庐。
泰蕾兹的父亲是个老好人,十分和气,特别惧内,还给他内人取了个绰号,叫“刑事犯检察官”,后来,格里姆开玩笑地把这一绰号从母亲移到女儿的身上。勒瓦瑟尔太太并非缺乏才智,也就是说,并不是不机灵,她甚至自鸣得意,认为自己不失上流社会的礼貌和风度。但是,她那神秘兮兮的胁肩谄笑却让我忍受不了。她常给她女儿出鬼点子,企图让她在我面前虚情假意,而且还分别讨好我的朋友,挑拨他们相互之间以及同我的关系。不过,她倒是个好母亲,因为她这样做于她自己有利,又为她女儿掩盖了过错,从中得益。这女人,我对她赔着小心,关怀备至,常送她些小礼物,一门心思想讨她喜欢,可我感到力不从心,无法满足她的欲望,所以她便成了我在小家庭中感到头疼的唯一因素。不过,我可以说是在这六七年中,尝到了脆弱的人所能消受得了的最完满的幸福。我的泰蕾兹的心是一颗天使般的心。随着感情日深,我俩愈发恩爱,日渐觉得是天生地配的一对。如果我俩的乐趣可以描绘出来的话,会因为其普普通通而令人好笑的。我俩相依相偎着在城外散步,在小咖啡馆里花上十来个苏。我俩在窗边吃着简单的晚餐,面对面地坐在放在与窗口同样宽的一只大箱子上的两把小椅子上。这样一来,窗台便成了我们的餐桌,我们呼吸着清凉的空气,观赏着周围的景物、过往行人,尽管身在五楼,却像是一边吃饭一边置身街中。这一顿顿晚餐,只有一大块粗面包、几粒樱桃、一小块奶酪和我俩一起喝的四品脱葡萄酒,可谁能描绘得出、谁能感受得到它们的情趣呢?情意、信赖、亲密、心灵的温馨啊,你们这些作料是多么鲜美馋人啊!有时候,我俩一直在那儿竟不知不觉地待到半夜,要不是老妈妈提醒,我们还真不知道夜已这么深了。好了,别谈这些枯燥可笑的细节了。真正的快乐是根本描绘不出来的,我一向就是这么说的,也是这么感觉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