芮大烈怕庄香涛大帅一时传见,便请了一月病假,镇日躲在署里,不出见客。又没脸面回自家公馆去见那几位姨太太,怕姨太太们笑话他。姨太太们听见此事,每日轮流着人来探望。
芮大烈次日便命人将冯子澄请到榻旁,自己伏枕同他说道:“昨日我这苦也算是吃够了,这都是多谢你一力做成。”(小人劝人为恶,一旦罗祸,未有不作是言者。为冯子澄思量,真是何苦。)冯子澄听了这话,一副面皮紫胀起来,忙站起身子回道:“大人明见。晚生真是算无遗策,不料却被那个韩家丫头闹坏了,她若不寻死觅活,金姑娘何至下此毒手?”芮大烈叹道:“韩家那丫头她已经死了,又提她则甚?
但是金娉娉这妮子我却饶不过她。你去替我想个法儿,或是快遣几十名军士,赶紧将那妮子捉到署里来。她肯从我呢,便好;(嗟乎!春蚕到死丝方尽,芮大人可谓多情。)她若是依然倔强,便命人悄悄结果了她,让她同韩家那丫头在阴曹地府一路上做伙伴去,她死了也怨不得我。”冯子澄连连称是。又道:“大人须耐心静养,大人金子般身体,为这贱人生气倒值多了。可知道大人被这贱人伤害时候,晚生其时心肺震动,只是措手不及。不然,晚生早就捧着这颗脑袋,去替大人耳朵吃刀。因为晚生脑袋可以去得,大人的耳朵却断断去不得。”芮大烈叹了一口气,说:“冯先生,你这贱人长贱人短的尽骂,很是叫我痛心,以后快不要如此。”(写芮大烈用情以至于此,匪夷所思。)冯子澄爽然失色,忙改口道:“金姑娘看待大人,原自不错,想也是一时恃着大人宠爱,以至得罪了大人。晚生理会得,便立刻去吩咐大人跟前卫队,叫他们派几位弟兄们,去到霓裳茶园里,将金姑娘请得来。”芮大烈急道:“这种办法又不妥当了。我这里着人还好好地去请她,她如何肯来?须吩咐他们硬行捉至署里便了。如园主庇护,立刻叫夏口厅发封他戏园。”说到此,又疑了一会儿,说:“发封戏园,又恐怕做不到,他们戏园又是挂着外国旗号的。咳!中国各事,总被外人欺负。万一我他日得志,去办外交,这个主权是必要力争的。”(因私情而想到外交,而想力争主权,根本已误,经济可知。中国外交人才,倘尽如芮大烈,不亦危哉!)说着又觉得疼痛起来,兀地呻吟不绝。